【這個職業有祕密‧譯者篇】遊走在找不到與看不到之間

原出處:https://reader.udn.com/reader/story/7046/3094141

●自己生出中文譯名來

關於口譯和翻譯,其實我「入行」非常早。由於我在父親於日本東京大學念博士班時出生,直到我四歲、他學成歸國前,都只會說日文,回台灣才學國語和台語。也因此,我從五歲起就幫祖母口譯了。(我的名字是爸爸要我當個「東京長大的君子」。)

至於翻譯,則是從大二的時候開始。當時大我兩屆的學姊和大我三屆的學長一起翻譯《大美百科全書》,當稿子變得有點急,學姊就問我有沒有興趣翻譯,並讓我試譯了幾段。在編輯看過覺得可行,我便分擔翻譯這套百科全書,學長姊則改成審我的譯稿。

然後,我去了京都大學念博士班。第一個暑假,我打著以在台灣做研究、在京都分析和寫論文的如意算盤,回台灣到武陵農場做梭德氏赤蛙的前置調查,並於空檔回學校與幾位老師打招呼。我在養蟲室找後來成為農學院長的楊平世教授時,正好《小牛頓》雜誌的總編輯去拜訪他,楊老師順勢將我介紹給總編,我也就此成為《小牛頓》雜誌的特約採訪,在日本各地採訪動物園、博物館、水族館。後來回台灣去《小牛頓》找編輯時路過《牛頓》雜誌的辦公室,他們問我能否也幫《牛頓》翻譯,我便一路翻譯到他們拖欠稿費兩年之後……

儘管說被欠的稿費實在不少,但在翻譯《牛頓》的過程中,也累積許多經驗、學到不少新知;最重要的,是建立自己的資料庫。不管後期經營問題如何,再怎麼說,《牛頓》雜誌都是一本在當年占有重要地位的科學雜誌,書中有諸多篇幅介紹新發明、新發現、新的研究成果等等。換句話說,不論是物理化學天文地質動物植物,皆會出現前所未有的專有名詞,負責翻譯的人就得生出中文譯名來。

然而,這些都不可以是憑空想像的。我是念理學院動物系動物所的,分到的稿子畢竟還是以生物學為主,在網路不發達、諸多資訊尚未電子化的年代,遇到專有名詞或是動植物名的時候,我一定至少查詢五種以上的百科全書,外帶英文、日文大辭典,確認那種生物/非生物沒有中文名,就看學名,從拉丁文推斷當初命名原由,看照片圖片及描述,對照日文和英文的名字,再自己想一個適合的中文名詞。交稿時,我會在自創名詞旁邊括號,把該生物的學名標上去,以便其他人參考。要是能找到以前的雜誌,在最後索引部分都有中文、日文、學名,有時還加上英文;《牛頓》也用這些資料出版了《生物辭典》、《物理辭典》、《化學辭典》等等。

 

●字體小到得用放大鏡

像這樣自己編造生物中文名的作業,我現在依然每天都在做。雖說網路搜尋很方便,不過這卻讓許多譯者掉以輕心,將想查的字丟進搜尋引擎,將跳出來的第一條當成正確答案,沒有去看出處也不查證,實在是很糟糕。

但要說最近幾年遇到的最大困擾,其實是「看不到我要翻譯的字」!我翻譯的書十之八九是科普書,其中大多為繪本,有時候一個跨頁就有近百或上百個待翻譯生物名詞,密密麻麻地藏在頁面中。有些字小到我真的得用放大鏡,或是得用相機微距功能拍照再放大來看。某次我對編輯哭訴:「這好傷我的眼睛也好傷我的心。我得把眼鏡拿下來,才能勉強看到字在哪裡,讓我覺得自己好老……」編輯安慰我:「字是真的很小啦,我幫妳影印大一點。」可惜那多半無濟於事,因為字仍然很小,顏色還很淺。

兩、三年前,我譯過兩本迷宮繪本,每本都有兩百五十個以上的生物名詞。在譯第一本的前十頁我超開心,想說:「哇,要譯的字好少,真好!」但接下來就發現自己完蛋了,原來各個生物圖案旁邊,都藏著顏色非常相近的生物名字!我回頭檢查才知道自己漏譯了非常多字。結果這兩本書讓我花最多時間的,是「找要譯的字」,而且交稿之後,編輯還寄了不下十次的信給我,告訴我哪裡又漏掉了。當編輯終於覺得總算搞定了,換成美編對編輯說:「你們還有字沒有譯到喔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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